【忘羡】活见鬼（上）
人叽鬼羡 拍胸不虐
分上下发完 手机排版多多担待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01
若是遇见认识的人，魏无羡可能还可以勉强打起精神嘘寒问暖插科打诨一番，但偏生来的一路上都没有认识的，哪怕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都没有，即便魏无羡想找人聊天，也提不起心情开不了这口。
况且他哪来的精神可以打，又是哪来的心情可以提啊，他都已经死了。横尸街头，肢体残缺，这会儿估计早就凉透准备送进火葬场了。
没有认识的人也好，毕竟这鬼地方并不是什么大家削尖脑袋想考进的名牌大学，也不是人们挤破了头想加入的大型企业，而是人死了才能走这辈子头一遭的阴司路口，名副其实的“鬼地方”。
来世向左，今生向右。
朝两个方向飘去的鬼魂数量大致相当……似乎向右的要少一些。魏无羡抬脚朝右走去，事实上他已经用不着抬脚了，能到这地方的人没一个是活的，还真是真正意义上的“脚步虚浮”。
标着“今生”的牌子下，柜台里飘着一位挺漂亮的姑娘，动作利索、语气干脆，工作效率大概是超五星的高。长队有秩序地移动着，终于轮到魏无羡，姑娘抬起头看见是张俊俏的脸，没日没夜工作练就的冷漠脸蛋上神色竟然柔和了些许。
按照流程做完登记填满表格，那姑娘从柜台上大盒子里拣了一根透明的针。正要动手，魏无羡道：“等等，我有个问题想问。”
那姑娘手悬在半空：“看在你帅的份上，快说。”
魏无羡摸了摸没有活人能感受到的下巴：“鬼化成实体时的实体长什么样？临死前的还是平时的？”
那姑娘道：“肯定是平时的了，你现在这幅样子不是平时的样子么？要是临死前的模样，那些遭遇重大事故去世的人多吃亏啊。”
魏无羡点头笑道：“哎呀你说巧不巧，我就是被车撞死的，来之前我还看了两眼，腿都碾成肉泥了。”
那姑娘抿唇摇摇头，见魏无羡没话要说了，再度捏紧长针，朝魏无羡头上某一个点用力刺了进去。魏无羡有几秒钟失去反应，她习以为常地伸手推了他一把，于是那具鬼魂就这么轻飘飘地往某一个方向去了。
02
早晨八点整。
校图书馆的入口处，闸机屏幕荧光准点亮起。排在等待进入的长龙第一位的蓝忘机向前一步，修长手指从衬衫衣袋中夹出大学校园卡，在闸机感应区刷了一下，入口应声打开。
由于他们学校采取的是刷卡放行制度，同时诸多管理使得一切井然有序，因而刚开门的图书馆里也并不喧闹凌乱。蓝忘机在一排排书架中穿行，绕开一片片桌椅，最终在他最熟悉的位置坐了下来。
正方形的实木双人书桌摆在墙边，一扇巨大的窗为这片被两个书架隔出的小空间带来恰到好处的光源。卷帘停留在十几天前蓝忘机拉扯过的高度，玻璃没有推紧，风从缝隙钻出，偷偷推起卷帘的下摆。
蓝忘机拉开右手朝墙的那把椅子，却并没有坐，转回来拉开它对面的椅子坐了。他拿出手机，打开某直播平台进入直播间，启动后置摄像头对准自己，将手机在桌面上放稳，然后才开始慢条斯理地从背包中取东西。
虽然是大清早，但是网络上已经活跃了起来。名为“问灵”的直播间里因为蹲守的人数量庞大，此时更是热闹非凡。各种颜色的弹幕流水般在屏幕上滑过，“男神早上好”“含光君您来啦快请坐”此类弹幕最多，其次则是一些老粉丝在炫耀粉籍。
“接下来拿蓝色封面笔记本！”
“然后是黑色封面笔记本！”
“还有白色笔袋！”
“打开笔袋拿出黑色钢笔！”
蓝忘机取物品的顺序果然与弹幕一致，直播间里粉丝嘻嘻哈哈笑成一团。但因为蓝忘机手机屏幕朝向对面无人就坐的椅子，所以他对这一切并不知情。准备好了今日的学习用具之后，他就正式开始了他的直播。
直播学习。
说是直播学习，不如说是直播看书写字。屏幕取景上至他低头时才得以一见的下巴，下至摊着笔记本的实木桌面，根本不能看清蓝忘机手上的具体内容，更多的还是围观他腰杆挺直时白衬衫下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，听他翻动书页与书写笔记时的流畅声音。即便直播好几十天都是同样的内容，粉丝们还是百看不厌，直播间人数一直在增加，人气眼看着越来越旺盛，几乎要把直播平台首页分类冠军挤掉。
到了中午饭点，蓝忘机才停下手中的工作，从笔袋中抽出一张写着“午餐时间，暂停直播”的便签在镜头前放了放，暂停直播收起手机准备去食堂。
03
魏无羡站在一家百货商场的某家专柜的试衣镜前，发愁地看着自己头上那根已经由无色透明渐渐变灰的针。这根针有个学名叫“索引针”，封住了他关于人世的全部记忆，时效是一百天，在这期间如果他一直找不到自己的锁定音，这根针就会慢慢地在第一百天彻底变成黑色，将他带回阴司路口，被迫往左投胎去了。
但是这到底该怎么找？
众所周知，人死后成为鬼，有些鬼可以通过一种方式回到人间，在特定的时间里化为实体。但是真正成功了的鬼少之又少，而且难以确保会否为他们引来不必要的麻烦，所以鬼究竟如何化为实体，知道的人更是寥寥无几。魏无羡之前没死过，死完了才从其他鬼友口中听到这些事情的更多信息。
索引针之所以名为索引针，就是因为它在接触到锁定音后，会自动化解掉，引回鬼在为人时的所有记忆。人都有专属自己的一段锁定音，可能是母亲哼唱的摇篮曲，可能是故乡大海涛声，总之是一段能够让人内心安宁祥和的声音。锁定音是怎么回事，魏无羡早就知道，但是死后才知道的索引针才是让他最想要吐槽的点——世界这么大，记忆全被锁住了，区区一百天，他能怎么办？
说是索引针，和索第二次命也没什么区别嘛……魏无羡嘟嘟囔囔地为一个正在打量连衣裙的漂亮姑娘让开了道，想告诉她这条裙子搭一条细腰带更合适，但他却没法被活人听见，只好转身离开了。
阴司路口那姑娘扎下索引针后，鬼由于记忆被封锁，意识出现几秒空白，然后就被推到一个随机的地点去，开始这一百天的人间旅行。魏无羡再度清醒过来时只觉得那姑娘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——珠穆朗玛峰上白雪皑皑，别说活人了，鬼影都没一条，怎么看都不像能找到锁定音的好去处。
但是即使不在珠峰上降落，他也不可能那么快找到他的锁定音。他已经在人间飘荡了足足一个月，仍然一事无成。
只能乱走乱看，顺便旅游了。也不知道这些地方自己生前来过没有，正好死了不需要门票，随便转转吧。
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。
04
蓝忘机回到宿舍，刷开门禁，推门而入。
属于两个人的宿舍里静悄悄的。没有开灯，对面楼的灯光宛如上涨的潮水，蛮不讲理地攀着阳台冲进寝室，为房内笼上一层浅薄的光芒。蓝忘机按亮了灯，昏暗瞬间被驱散，但漫无边际的孤独却比夜色更浓更稠，无法化开，无法冲淡。
所有物品都保持着蓝忘机早晨离开时的模样，保持着它们的凌乱待在已经待了很久的原位。蓝忘机从柜子里拿了衣服去洗澡，一切都做完后检查了手机里的新消息，便到门边熄了灯，迟缓地躺在了寝室里那张铺着深灰色床单的床上，展开早晨自己亲手叠的被子，让渐渐淡薄的不属于他的气味再度将他温柔地包裹住。
这是这张床的主人离开人世的第五十个夜晚。
头几个晚上蓝忘机甚至无法合眼。铁打的家规作息告诉他到了时间便应进入睡眠，但血染的车祸现场却将他拖入不忍摆脱更无法摆脱的梦魇。每每尝试合眼时，眼帘下确实是应有的茫茫墨色，却也是原没有的浓重猩红。
他永远不可能忘掉那双至死不瞑的眼睛。
那天不过是一个平常的星期日，阳光的温度恰到好处，飞机拉出的白线在天空铺就的浅蓝色绸缎上悬浮。那双眼睛在笑，眼睛的主人说要去街对面的银行一趟，于是便起身离开了咖啡厅。
蓝忘机目送那个人拐过人行道的转角，这才将视线转回桌上摊开的书上。正当他要重新拿起钢笔时，却听见了不远处的一声刺耳巨响。
他心中强作镇定，默念着一定不会是他，好不容易两眼发黑大脑轰鸣着奔到那车轮旁，却真的是。
货柜车疾速转弯后急刹的声音像一把钝锈了的锯，在蓝忘机心头拉扯出一道再也无法愈合的裂痕，心头血像那人断肢处的血一样喷涌。那两个并作一排的车轮是一块成型了的具象了的磨盘，横过来放时似乎得缓缓地推，立起来后却滚动得那样快，居然如此轻易地就将那个人的双腿碾得粉碎，几乎没有了完整的骨肉，大片大片的血涂在柏油马路上，成了那个人生命图卷中最浓墨重彩却也最残酷丑陋的一笔。
蓝忘机跌跌撞撞地狠命推开人群朝他扑过去时几乎不敢动他，那个人上肢尚且算是完好，头颅却破了一个大洞，前些日子磨了好久终于去挑染了的几缕酒红和黑发揉作一团血污，英俊的面容脏成了一块一块，仿佛一碰就会皲裂散开，碎成一把捧不住的灰。
那双似乎永远带笑的眼睛睁得很大，瞳孔已经涣散了，蓝忘机却知道他一定还在看着自己。
围观的群众七嘴八舌，议论纷纷，由近及远响起两种交替着的鸣笛声，蓝忘机却是什么也听不见了。双手颤抖得不像自己的，几乎全身都要失控，眼眶似乎极热、极辣，却不见泪水落下，眼球上暴涨的血丝是那个人用死别穿针引线织出的网，就这样缚住了他再也不愿望见的余生。
蓝忘机尝试了好一会儿，才成功将手凑到那个人面前，展开骨节分明的手，虚虚盖住了那双再无光亮的眼睛。
起风了。
——————TBC——————
下篇已更新，手机不方便放链接，自行戳头像谢谢啦
锁定音和索引针这个设定是原创的，但是“翻书写字的声音”取自之前看过的一篇文……呃但是我现在暂时想不起来，向原作者道声抱歉。
↑经评论区朋友提醒可能是妍太的伊莎贝尔然而我真的是记不太清了……先标注一下orz
既然是“活见鬼”他们就一定会再相见的不要害怕qwq
